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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在东方市十英里外,他们找到了等在抛锚火车边的护送队。监督物资转移的军士将他们带到一边单独谈话,他僵硬地站在卡车的后轮旁,每次呼吸都发出尖利的鼻息声。
“越往南越难走,”他说着,边拍拍大腿取暖,“你们要去的地方更远吧?”
“里森堡。”莉莎小姐答道。他们站在路边,为了给货物腾出空位爬下了卡车。她一手搭在爱德的肩上,阿尔和温莉藏在她身后,尽可能离马路远些。
军士点点头。
“难啊,”他重复了一遍,“真难。你们俩热心帮助真是太好了。”
后半句他是对哈勃克先生和布雷达先生说的,他们两人正在往卡车上搬箱子,闻声都停下了动作。
“不少尉级军官都不管民众的事了——大家很容易就会忘记,我们的职责不仅是保护民众,也要为民众服务。”
“是,军士。”布雷达先生缓缓应道。
“我们也是在能帮得上忙时尽力帮。”哈勃克先生补充道。他们两人迅速对视了一眼,然后继续手脚麻利地装起了货。爱德提出要帮忙,但他们回绝了,冲他咧嘴笑着,好像他说了什么傻话。
“能帮上忙的时候,”军士重复道,点点头后复而拍了拍大腿,“行,你们出发吧。车队马上就往南去了。”
至少,这此遭遇似乎让布雷达先生轻松了下来。他们再次上路时,温莉获许坐在驾驶室里,哈勃克先生则走在车前,指出地面上需要避开的沟痕。卡车在满是车辙的路面上排成一队,缓缓向前挪动,慢过冬日惨淡的阳光。
爱德被缓慢晃动的货物团团包围,觉着憋得慌,于是蜷坐几分钟后,他轻松跳下卡车,跑在道路上窄窄的沟里,望着风。这种放纵让阿尔颇为不安,他犹豫着是该跟上爱德还是留在莉莎小姐身旁,莉莎小姐则与哈勃克先生一道走着。
“你是里森堡的人吗,莉莎小姐?”
“孩子们是,”她答道,摆弄着手套纤细的指节,“我本人是西方人。”
“产煤乡啊。看面相确实有点像。”
莉莎小姐抬起一侧眉毛,冲哈勃克先生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表情看上去像笑,又像皱眉。
“在威尔斯利,”她说,“在城外几里。不过不是农民。我父亲生前是学者。”
“是想逃离大城市里的苦活啰?”
闻言,莉莎小姐别开了视线,爱德放慢了脚步,又回到了莉莎小姐身边。
“算是吧。”
“而你,则是不想当山里人的老婆?”
“嫁煤工,眼哭肿。【1】”莉莎小姐说着,像在引用什么老话。哈勃克先生笑了声,抬抬下巴指了指莉莎小姐。
“那他是谁?又是个学究?”
莉莎小姐低头,手抚着肚子。
“炼金术师。”
“国家级的?”
“是的。”
哈勃克先生的眼神意味深长。
“听说他们在阵上都是被中队护卫着的。是战场上最有价值的战力。”
“若人的价值要按照为保护他而牺牲的人数来算的话——”
“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没有冒犯,哈勃克先生。我……”
莉莎小姐深深吸了口气,爱德见状拉住了她的手。
“我几个月没有他的消息了。”
哈勃克先生满面春风地看着她。
“一个好男人无论如何都会想方设法与美丽的妻子跟未出世的可爱孩子相见的。”
莉莎小姐微微一笑,但转过头时,她的表情有些僵硬。
他们在夜幕落下前又驶了二十英里,哈勃克先生跟莉莎小姐不时闲聊着。晚餐是三明治跟苹果,布雷达先生用刀将苹果切开供大家分吃。哈勃克先生装了几杯雪,用打火机融成雪水,让他们开怀畅饮。
“明天应该能开不少路,”布雷达先生说,“听人说明天积雪会少些。”
但积雪并未减轻——他们在黎明时解开帆布,发现整个世界都染上了明亮的白色。前方的卡车看着像小山丘,散热器前满满当当地挂着冰凌。
“我们再过几分钟就能动身,”队列前方的下士说,“前方有点堵。”
“有点堵。”布雷达先生嗤笑,摇摇头。
那天,他们只开了五英里,其中的最后两英里,爱德、阿尔跟温莉肩并肩挤在驾驶室里。那时正好轮到哈勃克先生开车,他的手指不住地叩着方向盘,显然嘴里没烟心神不宁。
“算了吧,”布雷达先生踩在踏板上,身子探入驾驶室,“前面已经开始封路了,而且那姑娘的呻吟总让我觉得不妙。”
他朝副驾驶座点点头。
“不然你们几个小朋友去卡车后边——看看莉莎小姐还好么?”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顺着连接驾驶室跟货箱的小窗户爬去莉莎小姐身边,她正直直地靠在板条箱上,双腿伸直,双手紧握搁在膝上,因为疼痛呲牙咧嘴。
“莉莎小姐?”
她浑身发烫——直到阿尔碰了碰她的肩,她才睁开眼来。
“我们今晚就在这歇脚了?”她出声问,苍白的脸上出了一层薄汗。
“布雷达先生?”温莉唤着前面的人,“哈勃克先生?”
他们在一排树旁停了车——那排树并不足以挡风,但总比毫无遮拦强。哈勃克先生先从货厢后边爬上来,用牙扯下了被冰冻硬的手套。
“没事吧,莉莎小姐?”
她呲牙咧嘴地摇摇头。
“别担心,”她说,“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哈勃克先生犹疑着点点头,上下端详着她,紧皱眉头。他的目光停在了露出毛毯一角的莉莎小姐脚上。
“你今天有脱过鞋吗?”
“她脱鞋干什么?”爱德脱口,因为高大男人的接近突然有了防范之意。
“没有,”莉莎小姐道,“那是——?”
“那可不好,”哈勃克先生说,“不好意思——我之后赔你一双新的,好吗?”
他从衣袖里掏出把小刀,一言不发地切断了莉莎小姐靴上的鞋带。她捂着嘴,低声呻吟着,而哈勃克先生则小心地将靴子脱下。布雷达先生这时也到了,抖落了头上肩上的雪花。
“你在干什么?”爱德质问,阿尔跟温莉则一声不吭,“那是什么?”
“这会帮助莉莎小姐。”哈勃克先生说。
“温莉,”莉莎小姐战栗着说,“你能给他帮把手吗?”
他们手忙脚乱地行动着。温莉脱下了莉莎小姐浸湿的袜子,哈勃克先生则在箱子里翻找。
“要保持干燥,”哈勃克先生嘟哝着,“哪个箱子里装着——啊,找到了!”
他带来了毛毯——将其中一条撕成两半,递给温莉。
“让她的皮肤保持干燥,”他说着,“然后你们两个小伙靠在她两侧,好吧?给莉莎小姐保暖。”
风声呼啸着穿过帆布,莉莎小姐的声音因寒冷发着颤。
“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
“但愿不是,”哈勃克先生爽朗地打断了她,“我可不希望是你为了不给大家添麻烦而有意生病。”
“我得过一次战壕足,”布雷达先生帮着腔,分着水与充当晚餐的食物——腌牛肉干与硬邦邦的面包,“是训练第三天。我之后足足躺了几天。”
“民用鞋不适合长途跋涉,”哈勃克先生说着,又抖开了一床毛毯,“去吧,小伙子。还有你,温莉小姐。”
阿尔一如既往地坐在左侧,靠在角落地两个箱子与货厢的隔板间。然后是莉莎小姐,闭着眼,双手搭在肚子上。爱德坐在她身旁,握着她的手,希望能将自己手里的温度炼成到她的手上。温莉将两床毛毯裹在莉莎小姐的腿上,然后也凑了过来,靠在爱德身旁。他们吃饭时——莉莎小姐只吃了几小口,面色痛苦——布雷达先生跟哈勃克先生坐在货厢边缘低声交谈,但声音太轻,爱德听不分明。
他盯着他们的嘴唇,像分辨出他们在说什么,但光线太暗。哈勃克先生指尖把玩着香烟,但一直没有点燃。
“明天,”他们转身面向卡车时,哈勃克先生朝布雷达先生说,“明天,对吧?”
爱德的睡眠时断时续。过了一晚,莉莎小姐的情况似有好转,但早上她依旧面色苍白,浑身发颤,而且早餐也吃得很少。
“我们什么时候能再动身呀?”她带着勉强的笑意,问。
“很快了,”布雷达先生说,“很快就能送你到家。”
但当他们解开帆布往外看时,外面的情形显然是不会让他们挪动半步了。雪没到了保险杠的位置——整个世界都被白色吞噬了。哈勃克先生跳下车,低声咒骂了一句,又忙不迭地向莉莎小姐道歉。雪已经淹到了他的腰侧。
“快去里边盖上毛毯,”布雷达先生冲爱德说,将他从货厢边缘赶开,“不然掉进雪里就找不着了。”
哈勃克先生挖了一个小时,才挖出一条够宽的小径让下士走过来。他低声与布雷达先生跟哈勃克先生迅速说了几句,然后又沿着沟渠走远了。爱德与他对视了片刻,下士别开目光时,雪又下了起来。
“我们被困住了,”哈勃克先生解释说,“从北到南。暴风雪从湖和山方向吹来的。不少人要赶去反方向,这些卡车的性能也不算太好。他们要为更重要的货挖开道,然后先走一步。”
“我们怎么办?”莉莎小姐问。
“他们的计划是让我们原地待命。军粮够用,但是……”
哈勃克先生深深叹了口气。
“实话实说,莉莎小姐——我不想让你和孩子们跟我们一起在这受冻。以及,事先声明——你没有给我们增加负担。我觉得前线的伙计们需要弹药,可也同样需要绷带与毛毯。”
“我们途径了一个小村庄,差不多在身后半里路远,”布雷达先生说,“他们大概能帮我们挖出路来。大概能给我们点不是盐腌制的食品。”
“我们没有什么能交换的东西。”莉莎小姐摇摇头说。爱德转头看向温莉。
“其实,莉莎小姐,”温莉开口,向身后瞟了一眼,转身面向大人们,窘迫地耸耸肩,“我们有能交换的东西。”
她缓缓从衣领抽出五百先兹纸钞,递了出去。
“对不起,”她轻声说,“我想用这钱买糖——我知道我早该让你知道的,但我——”
“没事的,温莉,”莉莎小姐安抚地说,将一缕碎发别在温莉耳后,“重要的是你现在想起来了。”
哈勃克先生看着钞票笑了笑,但还是接了过来,塞进自己的外套里。
“我早上动身。应该几小时就能到。与此同时,布雷达会在这照看你们。”
“我也一起去,”爱德生硬地说,“我能帮忙。”
“你一起去?”莉莎小姐抬眉。
“请问我能一起去吗?”爱德不快地改口。
莉莎小姐叹气,手指轻敲着大腿。
“行吧,”她说,“哈勃克先生大概需要帮手,但你要紧跟着他。”
“好的,莉莎小姐。”
“你要听他的话。”
“好的,莉莎小姐。”
她沉默一会——大概是想看他是不是认真的。爱德与她对视,努力表现出诚恳的样子。
“这个安排怎样,哈勃克先生?”
“我没问题啊。我们早上出发,行吧老大?”
哈勃克先生满脸堆笑地看向爱德,爱德则努力抑制着皱眉的冲动。
To Be Contin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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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注释:
【1】“嫁煤工,眼哭肿”:原文是"Bride of coal, wife of woe",这句话是原文作者杜撰的,所以本人也随意发挥了一下,改成了类似顺口溜一样押韵的话
大家好久不见了~
不好意思鸽了很久_(:з)∠)_
如果不记得的话请去翻一翻前文吧~